宫崎 健
清晨.
我伸手抓起闹钟看了一下.
八点三分.
......
缩回被窝里思考了片刻.
算了还是起来吧.
......
感觉身边怪怪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睡衣.
我低头看去.
"哇啊啊啊啊——!"
少女被我的惊叫声吵醒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不解地歪头望着我.
"你你你怎么跑到我的被窝里来了!不是有给你被铺吗!?"
"......"少女一脸无知地望向我.
"好啦好啦...好像反倒是我成了犯人了..."
我叹了口气"你要睡就接着睡吧我要先起了."
水龙头发出流水声.
我对着镜子拼命地往脸上泼着水
试图稳定混乱的心跳.
明明给她准备了独立的床铺为什么还要往我这边跑啊...?
真是搞不懂.
但是那种感觉应该怎么说...真的很微妙...
应该有某个软软的部分贴在我的身上吧...?
可恶光顾着紧张了一点都没感觉到...
啊啊真是的!
这么清新的早晨就这样被这种奇妙的不和谐打破了.
但是在这其中又有一种平静悄然渗透到我的情绪之中感觉很舒服.
洗漱好之后我到房间里看了看.
少女睡得很熟.
看样子...能一直睡到天黑啊...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到客厅.
这个样子早饭怕是做不成了.
我无聊地在茶几旁坐下打开电视机.
屏幕上交替着早间新闻和肥皂剧.
遗憾的是对这二者我都毫无兴趣.
我把频道调到一个新闻台然后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移动的画面.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少女的事情.
我们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是在海边.
第二次是在自动售货机旁.
第三次是在公园里.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
也不知道为什么与她相视的一瞬间心里会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我伸出右手目光静静地落在上面停住.
那晚怀中少女柔软的触感如电流一般通过我的全身让我不能自已.
而在那一瞬间那股未知的冲动犹如笼中的猛兽一般剧烈地冲击着我的心几次差点让我失
去控制.
但我还是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被那股冲动压倒.
我把少女带回了公寓安置好然后就在她旁边睡了一夜墙壁.
准确地说是半睡半醒.
注视着她感觉着她地每一丝气息拼命压制心中地冲动.
无法移开我的目光.
那一夜说句实话是自我搬过来之后过得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许多的事情在脑子里如煮沸般地翻腾.
我时而想起母亲离开的那个清晨时而又想起与父母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时而想起家庭
分裂后那段放荡不羁的岁月时而又想起初中时告白的可爱女孩总之一团混乱.
然后不知何时我就睡着了.
我不得不承认自从一个人搬出来住以后我从来没有睡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安稳觉.
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真的无法安睡.
只要一在黑暗中闭上双眼我就会看到过去的情景一遍一遍地上演最后变成一场恶梦.
在每场恶梦的结局中我都会被独自扔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寒冷饥饿孤独.
我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想笑但嘴角却紧紧锁着;
我想逃却根本无路可走;
我想死但我却每次都尖叫着醒过来然后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
我...并不想死.
然后眼泪就会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直到我再次在疲倦与失望中睡去.
但是把少女带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没有做恶梦而是像遥远的过去一般在母亲晚间最后的
问候中静静地睡着直到太阳爬上树梢.
在她身边呆着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十分地平静那是自从父母离婚后就弃我而去的久
违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我认为她可以让我重新找回"家"的感觉的原因吧.
...
.....
.........
关掉电视穿好外套轻轻打开房门.
好...
今天一定要做一顿大餐.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来到了超市门口.
依然是平日的光景顾客多半是出来采购的家庭主妇我混迹其中默默地拿着需要的菜.
在售货员疑惑但友好的目光中付完帐后我离开了超市.
做些什么菜呢?
说起来我最擅长做的应该是什么啊?
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使劲思考着.
一不小心我与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撞在一起险些倒在地上.
"啊....十分抱歉!"
我努力站稳脚跟然后低头道歉.
对方没说话只是在盯着我看.
......?
我奇怪地抬起头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是昨天救了少女和我的...黑色大叔.
依然是漆黑的长发漆黑的风衣和漆黑的仿佛将一切光亮都拒之门外的眼睛.
那双混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仿佛要像黑洞一样把我整个吞掉似的.
"............"
".....啊昨天承蒙照顾真的是十分感谢!"
我急忙稍微后跳一步鞠了个大大的躬.
"......"
"......"
"你的身上....为什么有雪子的气味?"
...?
他用快要冒出火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下一刻我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了起来拽到他跟前.
"...!"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说!你的身上为什么有雪子的味道?!"
"雪子....是谁?"
"咕...!"
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混帐小子居然还死不认帐!!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有点傻了但又很害怕.
雪子?女儿?死不认帐?对她做了什么?
"小子...你不肯说是吗?还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盯着大叔的脸牙齿拼命地打着颤.
突然我想起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在自动售货机旁施展暴力的少女.
在公园里唱歌然后突然在我面前晕过去的少女.
被我带回公寓去的少女.
雪子...难道是在说她吗?
但是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叫零啊...
不过仔细想想零这个名字确实很怪.
对了今天早上少女貌似不知什么时候钻到我被窝里去了....
而且我确实无意间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
难道说...?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
但是....
黑色大叔脸上的表情就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样仿佛随时都准备把我一口吞掉.
也许...
是真的.
"那个..."
"嗯?"
"请问...您女儿今年多大?"
"哦.很久没见到我也记不清楚了.让我先算算看..."
很奇怪的一提起女儿大叔的态度完全变了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
拜托算术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啊对了是十六岁大概跟你差不多大.现在的话应该已经长成一个像她母亲一样的亭亭
玉立的美人了吧..."
说着大叔进入了想入非非模式并陶醉其中
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啊...那个...其实..."
我不得不打断他
"我认识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现在与我住在一起也是个女孩."
"那又如何?"
"啊我是说那个女孩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而且年龄也与我相仿我想..."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啊?!"
大叔激动地抓住我的身体使劲地晃动着.
"是...是的我保证..."
一丝喜悦的表情闪过大叔的脸但马上就消失了.
"......."
"..."
".................."
"....."
突然大叔猛地一松手我狠狠地坐在了地上.
"...?"
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抬头发现大叔已经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虽然脑子里全是问号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个人的压迫感...好强.
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算了管它那么多呢还是赶紧回去吧.
...
小川公寓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铁制的楼梯在我脚下不断发出嘎嘎的低鸣声.
在房门前站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锁孔里.
卡嗒.
熟悉的开锁声.
在玄关换下鞋提起袋子朝里屋走去.
下一刻一张我最不愿意见到的脸出现在客厅里.
那个女人正理所当然地坐在茶几旁肆无忌惮地向坐在她对面的少女问东问西.
这情景在外人眼里也许会觉得很温馨但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恶心而已.
一股无名业火从心底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烧得我全身颤抖面部扭曲.
我大步地走过去在茶几前站定.
巨大的声响立刻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啊...你回来了...?"
"...啊..."
女人先是有点吃惊地望向我接着居然露出欣慰的表情.
村田和子.
我的继母.
"太好了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呢.我还总是放心不......"
"你在这里干什么?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吗?"
"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是...."
"出去."
"等等小健..."
"出去."
她求助似的朝零那边看了一眼.
"啊...健君...我想这样粗暴地..."
"我叫你出去没长耳朵吗?"
"....."
和子默默地站起来但似乎还是不甘心大大的眼睛可怜地看着我双唇小心翼翼地轻启.
"可是我只是...."
"给我闭嘴!!我叫你出去啊!!"
"........"
我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吼了起来.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继母先是吓得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然后咬住嘴唇强忍住泪水头也
不回地从我身边跑了.
"不要再来了!没用的!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这个母亲的!!"
我对着被大力关上的房门竭尽全力地吼着.
沉默无尽的沉默如烟雾般地笼罩着整个房间.
我站在其间拼命地喘息着.
可恶...
可恶...
可恶啊啊啊!
久风雪子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铃在响.
我懒洋洋地爬出被窝披上外衣走到玄关.
"啊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诶?您是...?"
......
"哈哈真是多多失礼了对不起."
"哪里.是我添麻烦了."
"不其实这样的话...我反而会比较放心."
"...?"
"啊哈哈是啊确实是这样的呢不过小健也要多承蒙您的照顾了..."
"......"
"其实...我今天是来看小健的."
"...."
"这孩子...十分倔强...跟他爸简直是一模一样..也因此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
"加上又刚好是青春期...所以十分地难管教."
"......"
"不过小零你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呢.虽然比小健大了一岁但感觉却很成熟呢."
"......"
"我真的是很烦恼...如何才能让这孩子得到爱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地成长."
"但是我是个很笨拙的人只知道一味地努力却无法感化他无法得到他的理解..."
"孩子他爸早就不管他了只有我一个人拼命地想着怎样才能重新让他露出笑脸...但是
恐怕我很难做到这点..."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一定有办法让小健重新明白这个世界是好的让他了解我们对他的
爱并不是虚假的让他重新回到这个家的怀抱回到我们身边的......"
"......."
"所以在这之前小零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
"请在这之前守在这孩子身边不要让他孤单..."
"..."
"拜托了..."
"明白了.我会尽力."
"谢谢你小零真的非常谢谢你...."
......
就在我们继续拉家常的时候健君回来了.
"太好了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呢.我还总是放心不......"
"你在这里干什么?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吗?"
"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是...."
"出去."
"等等小健..."
"出去."
她求助似的朝我看了一眼.
"啊...健君...我想这样粗暴地把客人赶走是很不礼貌的..."
但是健君根本就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叫你出去没长耳朵吗?"
"....."
和子默默地站起来但似乎还是不甘心可怜地看着健君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是我只是...."
"给我闭嘴!!我叫你出去啊!!"
"........"
"........"
健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说实话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可怕的健君.
就如同...突然爆发的死火山一般.
然后和子就哭着走掉了.
只留下浑身抖个不停的健君和不知所措的我.
沉重的寂静如同黑夜一般地降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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